“開始的時候，你爸對你媽真的特別好，挑不出毛病來的那種好，直到後來看見你媽和青雲見面，那時候你爸已經有了自己的事業，想查這種事情幾乎不會費多少力氣，可是真等差明白了，他倒是希望自己從來都不知道這種事情。”

盛婉如說到這裏，榮淺終於知道“這件事”指的是什麽了。

年前的時候，她和盛如薇去盛婉清的保險櫃裏拿出來的盒子，盒子裏頭就裝了這麽一件事。

可是誰沒有個初戀情人呢？

這難道就能是榮正祥後來突變的原因？

盛婉如大概知道榮淺在想什麽，她一下下輕撫榮淺的手背，像是回憶了很長久的一件往事:“後來你爸開始徹夜不歸，你媽快要臨盆的時候，他還在外頭快活，甚至你媽出車禍的時候，我都沒看見他掉一滴眼淚，你說他到底是愛不愛姐姐，可是到了最後，愛又怎麽樣，不愛又怎麽樣呢……不照樣已經沒有了選擇的餘地？”

她撐著胳膊往後靠了靠，這麽簡單的動作做下來，她的呼吸都重了不少:“小淺，我不想你走上這條老路，何況秦易還是有個深愛之人的。”

榮淺說不出話來，短短的幾天，給她來了個大反轉。

上次見到黎安寧的時候，她還信誓旦旦地說秦易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。結果這麽幾天，就讓她嘗到了打臉的滋味。

被自己打臉，還真不是一般的疼。

榮淺突然就笑了一下，“我知道了小姨，你放心吧。”

盛婉如這才放下心來，她似乎是知道榮淺不會騙她，又叮囑了她幾句，最終因為體力不支，又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。

榮淺從病房裏出來，沒回和盛如薇住的那一件房間，而是徑直出了醫院。

明明進來的時候，外頭還是晴空萬裏，結果到了這一會兒，天空已經是暗沈沈的一片，像是風雨欲來。

下午七點多，路燈還有幾分鐘才亮，街道現在像是世界末日的場景，黑漆漆，烏壓壓。

行人都快步地穿梭在這座城市。每個人身上似乎都帶著故事，但是每個人又都捂緊了自己的故事，不願意被別人知道。

榮淺晃晃蕩蕩地走在街上，已經開始有雨點開始往下掉，有個大爺看見她一個姑娘家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逛，聽下來看她幾眼，然後把手裏的傘塞給了她。

榮淺都來不及還給他，那人已經抱著頭跑遠了。

雨下的不算太大，榮淺沒急著回醫院，而是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，前面就是西城大學，大門口用瀟灑的行楷提著幾個大字，榮淺在外面站了一會兒，然後擡腳走近了旁邊的那家咖啡廳。

今天天氣不好，但是咖啡廳裏，人缺意外地多。

榮淺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，看著周圍成雙成對的情侶們，有些想哭，可是眼眶又很幹澀，最後只能牽強地扯了個笑出來。

她一個人在咖啡廳裏待了幾個小時，期間給秦易發了一條短信，簡簡單單的幾個字——秦易，我們離婚吧。

秦易沒回，直到服務員前來提醒:“同學，我們快要關門了，外面已經不下雨了，你現在可以回去了。”

她大概以為她是進來避雨的大學生了。

榮淺笑了笑，也沒解釋，付了錢之後又慢慢地走出去。

走在大街上，榮淺覺得盛婉如之前跟她說的話還在耳邊想著，一聲接著一聲的，似乎怎麽都停不下來似的。

榮淺覺得有些煩躁，一碰到包裏的那幾張紙就更煩躁了。

她確實太聽盛婉如的話了，聽到一個下午，她就已經打印出來一份離婚協議。

盛婉如的意思她在明白不過了，無非是不惜那個她跟秦家跟秦易有什麽大的關聯。

這些她都能理解，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，秦易跟黎安寧真的深愛過。

怪不得她上次跟黎安寧說秦易沒喜歡過她的時候，她會那麽震驚和不可置信。

原來如此。

榮淺覺得是自己長了一臺獨角戲，所有人都在戲外，只有她一個人真的入了戲。

榮淺有些失神的往前走著，走著走著突然就覺得渾身都沒了力氣，她抱著肩慢慢地蹲在了街邊。

有經過的行人往她這邊看，或同情或不解的神色，榮淺也沒管，又過了幾分鐘，她才拿出手機，給秦易打了個電話。

秦易照舊接的很快，他似乎還在公司，偶爾會有文件翻動的聲音傳過來。

榮淺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，提前準備好的說辭一下子就夭折了一樣，好半晌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來。

秦易有些擔心的聲音從聽筒裏傳過來：“榮淺，怎麽了？”

“……”

榮淺深呼了口氣，下過雨的西城，空氣都是微涼清新的，她卻覺得特別悶熱，悶得她根本就喘不過氣來，她盯著地面上的地板花紋，然後輕輕地開口：“秦易，我有話跟你說。”

頓了頓，她又加了一句：“特別重要的事。”

秦易已經聽出不對勁兒來，聲音也跟著重了不少：“你現在在哪裏？”

——

秦易動作很快，從掛斷電話，到出現在榮淺的面前，還沒用到十五分鐘。

他的車窗降下來的時候，榮淺的腿都蹲的有些發麻，站起來的時候還踉蹌了幾下才站穩，她在外面站了幾秒，然後才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去。

秦易正微微皺著眉，捏著方向盤的手指用力挺足，榮淺甚至能看到他手背上隱隱露出來的青色血管。

榮淺目視前方，安全帶都系好了，也沒見秦易發動車子。

榮淺轉頭看了她一眼，她的嚴重還帶著霧蒙蒙的水汽，像是剛睡醒一樣，迷迷茫茫的，“怎麽不開車？”

“不是有事要說？”

秦易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，目光出乎意料地有些冷淡：“在大街上蹲到腿都麻了，應該挺重要的吧？”

榮淺：“……”

她被秦易說的一噎，一時間就更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。

榮淺本來就覺得這種事挺難開口的，尤其對方還不肯配合的時候，她沒由來地覺得有些緊張。

“秦易……”榮淺看向窗外，手指一點點地捏緊，一句話說了有半分鐘，“我們離婚吧。”

沈默。

良久的沈默。

久到榮淺懷疑他睡著了或者沒聽見的時候，秦易突然輕嗤了一聲：“理由。”

秦易長得好看，眉目是偏清冷的，半勾著唇角的時候就越發顯得不近人情。

他生氣了。

榮淺能看得出來。

不過想想也能理解，一般人被這麽毫無征兆地提出離婚，估計臉色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吧。

但是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，收不回來的。

榮淺只能繼續說下去：“我們不合適。”

“不合適？”秦易突然轉頭看她，聲音和眼神同樣的冷：“那你跟誰合適？”

他從今天一接到榮淺的電話就覺得不對勁兒，開始的時候怎麽都不肯說話，好不容易肯說話了，劈頭蓋臉地就說了一件重要的事。

還真的是挺重要的。

榮淺這個人他聽了解，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，不可能是在開玩笑。

可是為什麽會提離婚呢？

明明前一天還好好的……

秦易腦子也有些亂，他按了按太陽穴，只冷冷地丟下來一句：“我不同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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